幫小孩把屎把尿整天忙著餵飯的時候,總覺得再苦幾年,小孩長大了,我的好日子就來了。才怪。寶小姐上小學以後,不用餵飯不用幫忙洗澡,可是每天回家開媽媽安親班,心裡的壓力跟疲倦程度,一點也不比當年照顧幼童小。
說實話我沒有資格抱怨,因為讓小寶念私立學校的原因就是我不想讓她參加外面的安親班,不想讓她很小就被抹煞了學習的興趣,所以如今這一切只能說完全是我自找的。
這幾個月,內心經歷很多挫折、焦慮跟不安,目前漸入佳境,小寶多半可以在媽媽安親班快速又愉快地做完功課。最棒的是,在學校大量的功課與測驗轟炸下,小寶還是能保持學習的熱情,對生活充滿好奇,每天快樂地上學去。就算常常考試成績落後同學一大截,還是對自己是個「很棒的孩子」這件事情充滿自信XD。
是的,我同意功課是孩子自己的,不應該是媽媽的。那不能直接放手嗎?事情好像沒有這麼簡單……功課也許是孩子應該自己負責的,但方法的帶領(尤其是時間管理)還是必要的,不然,每天回家吃完飯就七點半了,九點要上床睡覺,除了功課還要洗澡、練琴,不做好時間管理,才小一就整個晚上都用在寫功課跟練琴,那簡直太悲慘了。
剛上小學那一陣子,有幾個晚上我們就是這麼悲慘(嗚嗚嗚)。沒時間玩就算了,因為小孩拖拖拉拉,媽媽耐心盡失,連親子關係都變很差,學習效果當然也不好,拖了太久,到後來小孩已經完全沒辦法專注了。可是可是,我不就是為了要讓小孩保有學習動機跟熱情才決定開媽媽安親班的嗎?這樣下去怎麼行!
我問小寶,「這樣整個晚上都在寫功課,都沒時間玩了,怎麼辦?」寶小姐毫不猶豫就說出正確答案:「我可以在學校寫!我每天在學校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寫功課耶。」小寶有參加學校的安親班(畢竟爸媽還要上班,沒辦法讓她上半天課就回家),可以自己寫功課,只是沒有老師檢查而已。媽媽當然知道,不過還是要讓小孩覺得是自己想出來的絕妙高招,才有動力認真實踐。
小寶還加碼跟媽媽說,如果安親班寫不完,她還有下課時間可以寫。「千萬不要!」媽媽趕緊跟她說。下課時間要休息,可以去操場跑跑跳跳,可以跟好朋友聊天,千萬不要拿來寫功課,因為眼睛跟心都需要休息。
媽媽跟小寶說樵夫的故事:有兩個樵夫在砍柴,樵夫甲從不休息、不停地砍、砍、砍;樵夫乙卻是砍一陣子、休息一陣子。我問小寶,讓她猜哪一個樵夫砍的樹多?聽到答案是有休息的樵夫乙,小寶嘴巴張得很大。為什麼呢?因為乙一邊休息、一邊磨斧頭、補充體力。乙砍五刀樹就倒了,甲卻要砍十多刀,樹才會倒。我跟她說,所以休息很重要,休息完,再用很少的時間跟很快樂的心情,好好工作。下課就是妳的休息時間,要好好把握喔。
小寶開始在學校把功課寫完之後,回家輕鬆不少,只要檢查跟複習。就算是這樣,還是可能花很多時間,因為她很容易分心,常常恍神放空,而且學校功課實在滿多的。才小一就每天都有測驗卷、複習卷,除了國語、英文、數學,還有珠算、說話(說唱藝術,也要考試)跟中英文的經典背誦,再加上每天回家要練琴,份量這麼多,我常常覺得無奈又很不忍心,也很懷疑如果讓她去念公立學校搭配安親班會不會反而比較好。一方面不希望她在不斷練習的過程中變成對學習無感的考試機器,另一方面因為考試成績常常大幅落後(尤其是珠算),又怕她跟不上進度自信心潰堤,每天都在要讓她繼續練習還是趕快休息的天平兩端猶豫掙扎。
我們也花很多時間處理她的挫折。指出她的錯誤(特別是練琴的時候)常常讓她情緒崩潰,我了解她只是個孩子,還需要練習面對挫折,但是聽她動輒大哭、尖叫不止,一方面心疼,一方面自己也很挫折,往往我也生氣了。還好,經過這段磨合期,我逐漸可以在她情緒失控的時候,安靜地給予她擁抱與支持,然後她就會自己一邊哭一邊平靜下來。最近,她也越來越少情緒失控了。
除此之外,小寶常常堅持要「從頭開始」。譬如說練琴,明明只有最後一小節不會,她一定要從頭彈起,然後最後一小節持續卡住,重頭再來。或是明明時間不夠了,她還是沉醉於彈奏過去已經學過的曲目,遲遲不開始練習新曲。一開始我很難認同她這種「無效率」,不把時間花在刀口上的學習方式,後來我慢慢了解,這樣做,她才會覺得自己不是什麼都不會,這是她鼓勵自己的方式。
時間壓力還是在,大人跟小孩情緒都很緊繃,很容易就爆雷。又要趕時間,又要小心琢磨著方法跟語氣不要打壞她的學習胃口,每個晚上情緒都很糾結,久不見的痼疾胃痛又時不時回來找我了。
我跟爸爸討論,決定設計一個激勵方案:跟小寶說,只要她當天可以在四十分鐘計時器響起前做完全部的功課跟複習,又完全沒有忘記帶任何東西,就可以得到一個星星,七顆星星就可以自選一個長大禮物。
岔個題,之前有朋友問我,如果小寶考試滿分會不會送她禮物?答案是不會,我的想法是,沒有一個小孩不想要考滿分,考滿分本身就是她給自己最好的禮物了,物質的給予反而可能會讓事情變質,讓孩子變成為了禮物而不是單純的榮譽心努力考好,而讀書與考試原本就是孩子份內該做的事。
因為這樣,所以我們的激勵方案是針對努力的過程,而不是結果。四十分鐘的設計她只要努力就可以很容易達到,讓她很快就感受到「成功」。事實證明激勵方案開始後,她多半都可以在二十分鐘左右完成,相較於之前動輒一個小時有明顯的差異,學習效果也好很多,剩下很多時間可以玩,小寶也快樂多了。反而是每天把該帶的東西帶回來比較困難,所以小寶大概花了三個星期才蒐集完七顆星星。
總是忘了把東西帶回來,媽媽問小寶:「要怎麼樣才能記得呢?」討論結果,是抄寫完聯絡簿時就立刻檢查書包,確認每一項待辦事項都已經裝進書包裡。實驗也很成功,從大部分東西都忘記帶,到逐漸減少忘記帶的數量,到現在幾乎都能全部帶齊了。媽媽誇獎她進步好多,小寶:「妳知道我有多麼認真檢查嗎?每天都要檢查好多次耶~」我知道喔,作為一個自小落東落西的糊塗鬼,我知道她真的要非常非常努力才做得到。
蒐集到七顆星星以後呢?如果還是表現很好,還有別的禮物嗎?小寶在爸媽提出激勵方案的第一時間就問了這個問題(真是個鬼靈精)。媽媽跟她說,「這是鼓勵妳進步的『長大禮物』,跟之前的長大禮物一樣(戒奶嘴、戒尿布時的禮物),之後就沒有禮物自己保持囉,媽媽相信妳一定可以繼續保持,我對妳超有信心的!更何況,趕快把功課寫完,妳就有更多時間可以玩,這件事情就是最棒的禮物了!」
我自己的經驗跟一些研究文章都說,習慣的養成大概需要兩三個星期的時間建立大腦的迴路,接下來要保持就容易多了。果然,小寶蒐集到七顆星星兌換自選禮物(迪士尼電影泰山)之後,還是努力繼續保持。偶而忘記帶東西,但寫功課跟複習的時候專心有效率,已經完全沒有問題,我們已經成功養成好習慣了^^。
同時間,小寶的考試成績也突然變好了,從多半六、七十分(對,你沒看錯)跳到八、九十分。爸爸跟我總是跟她說,考試的目的是要看妳還有沒有不會的地方,所以考不好沒有關係,不會的地方搞懂就好了,而且爸爸媽媽覺得她遇到問題會想辦法解決,看故事書時會對不合理的地方提出疑問,這些事情,都比考試考得好更困難,也更重要。不過隱隱感覺得出小寶有她自己的壓力,畢竟知道她表現不是太好。最近突然比較會考試了,媽媽問她:「怎麼突然變厲害了呢?」小寶:「我發現,趕快把考卷寫完,我就有時間檢查,這樣就可以少很多錯耶。」媽媽:「哇,妳自己發現的好方法耶,好棒喔!」
珠算的部分,則是在珠算高手阿公的家教指導後突飛猛進。阿公要小寶每天在家練習從一加到二十四,再從二十四減到一,這樣重複五次就好。媽媽原本有點猶豫,每天功課已經這麼多,還要另外加珠算作業?阿公告訴我,練珠算不是寫功課,是練習讓心靜下來,對小寶很有幫助。結果,這種練習方式成效卓著,連老師都很驚訝地問小寶怎麼進步這麼多?小寶(得意):「我阿公珠算超厲害,我最近回台中阿公都在教我珠算。」
這兩天學校月考,問她累不累?她的反應是:「不會累啊,考試很好玩耶。」媽媽:「?好玩?……嗯,像是玩遊戲破關嗎?」小寶:「對啊對啊。」呼,那就好,覺得好玩最棒了,比起來,考試成績就一點也不重要了。